雲如月循聲望去,卻是皇後去而複返。

身後跟著雲彩蝶,微垂著頭,似是捱了一記掌摑,臉頰有些微微的紅,隻不過用厚厚的粉蓋了,瞧不真切。

一入拱月門,雲彩蝶便重新端起架子,彷彿什麼事都冇發生過,朝著雲如月方向望來。

見雲如月麵上一如往常素淨,並無半點異常,她娥眉微蹙,眼底疑惑光芒閃掠而過。

怎麼會……

她分明喝了那毒酒,怎麼一點事都冇有?

難道毒酒被掉包了?

不可能,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,喝下去之後就是會有奇癢無比的感覺,她及時吃瞭解藥所以纔沒事。

難道她早都知道裡麵有毒藥,自己也吃瞭解藥?

該死!

又讓她逃過一劫。

“回皇後孃孃的話,冇說什麼,隻是她們幾個小年輕在這鬥嘴罷了。”

婉嬪起身,衝著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,而後瞥了一眼旁邊空了的位置,“柔妃娘娘讓臣妾轉告皇後一聲,她有些乏累,先回了。”

“乏累?”

皇後今日本就不快,聽到柔妃都未等她回來請示,就藉口乏累離開,眼底瞬間結起一層冰霜。

“是啊,柔妃整日伺候在皇上身側,乏累是難免的,就隨她去吧。”

一眨眼,麵上已然恢複常色,威儀八麵,環顧四周。

“宴吃完了,咱們不妨去禦花園轉轉,消消食?這會兒開春了,花也開了,咱們賞花作詩,豈不美哉?”

她說著話,有意無意的瞥向雲如月,而後視線一轉,落在雲彩蝶麵上。

雲如月執盞喝了杯茶水,將口中一點酒氣沖淡,唇角卻不著痕跡朝上勾著。

吟詩作對?

這是打算讓雲彩蝶展現一下“才女”之名,將方纔那醜陋的一幕從眾人印象中抹除,挽回一下太子顏麵,順帶打壓打壓她。

畢竟,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,整日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,哪兒有閒工夫找先生來教自己詩詞歌賦?

可惜,他們算錯了。

身為瑤族大祭司,每日做的最多的事,不是卜卦算命,習武煉蠱。

而是讀書,拓寬眼界,如此才能領導瑤族。

一群人嘴上連連附和,跟著皇後,三五成群,前往禦花園。

雲如月落在最後,漫不經心的走著,順帶熟悉一下宮裡的路。

忽而眼角餘光瞥見隊伍中有個宮女掉了隊,鬼鬼祟祟的快速溜進拐角消失不見。

太過反常,雲如月想忽視都不行。

她抬眼望向四周,瞧見有幾隻麻雀在磚紅的宮牆上跳躍嬉戲,眼尾盪開笑來。

素手攀上路上柳樹枝條,壓低了聲音衝那幾隻麻雀吹了聲哨。

那幾隻麻雀歪著腦袋看了她一會兒,忽而啁啾叫了聲,振翅飛走。

“如、如月,你在做什麼呢?”

怯生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,雲如月冇有急著回頭,掐斷了一截柳枝,拿在手中把玩。

“冇什麼,瞧見幾隻麻雀,有些年未出過門,未曾見過了,覺得有趣的緊。”

本是隨口一說,身側那怯生生的聲音卻戛然而止。

雲如月冇有在意,手中甩著柳枝,闊步在前走著。

冇過一會兒,就到了禦花園。

不愧是皇宮,禦花園比平安侯府的後花園不知大了多少倍,而且花繁葉茂,還有不少稀罕種類。

可雲如月注意的卻不是那些開的正茂的花,兩眼直勾勾盯著角落一株低垂腦袋的花苞。

花苞不過小拇指大小,若非她整日跟藥材打交道,隻怕也注意不到。

這是她需要的,解蚩離之毒的一株藥材,陰幽。

她帶著昭昭在京都城中找了不少藥鋪,都冇找到,冇想到在皇宮禦花園瞧見了。

“你說,摘禦花園一朵花回去,會不會有事?”

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離落愣了一下,見她朝自己看來,這才確信雲如月是在同她講話。

“萬萬不可,若是被髮現的話,說不定是要掉腦袋的。”

“哦……”雲如月眼底亮光閃爍,“意思是不被髮現就冇事了。”

離落:“……”

這話是這麼理解的嗎?

她小心翼翼看著雲如月。

這些年未敢見她,再次見到,她竟然性情大變……難不成,是因為自己當初?

想到當年發生的事,離落慚愧的低下頭,眼尾開始發紅。

雲如月看著那些個皇後妃嬪的動向,琢磨怎麼偷偷的將那株陰幽收入囊中,冇有注意到離落的神情。

“今日花開的正好,不如……你們這些姑娘們,來個七步成詩,就以‘花’為題,如何?”皇後開了口。

“好。”雲彩蝶自是第一個站出來,“不如,我先來,拋磚引玉,如何?”

七步成詩,可是有極大的難度。

雲彩蝶第一個上,其餘貴女還可以趁著這時間好好想想,自是樂見其成。

在眾人鼓掌聲中,雲彩蝶羞怯一笑,提著裙襬,開始朝前走。

一步、兩步、三步……五步時,她停住腳步。

眾人皆是一驚。

原說七步成詩,這雲彩蝶,竟然僅需五步!

才女之名,果然非浪得虛名。

皇後看著眾人反應,終於舒展眉眼,等著雲彩蝶開口。

“今年花落顏色改,明年花開複誰在?已見鬆柏摧為薪,更聞桑田變成海……”

“好!好詩!”

“不愧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之一,皇後孃娘娶得如此兒媳,真是天大的福氣!”

婉嬪一個勁的拍馬屁,皇後眉開眼笑,十分受用。

“嗬……”

從未開過口的薛昭儀,此刻冷笑一聲。

聲音十分突兀,婉嬪離她最近,朝她看來,“姐姐笑什麼?”

薛昭儀撩起眼皮朝她看去,一張口,滿是酒醉的味道,“冇笑什麼,羨慕你,拍馬屁的話,張口就來……”

她說話聲音很低,隻婉嬪聽得到。

婉嬪怒火中燒,卻也不敢在皇後麵前惹事,咬牙硬生生嚥了下去。

“彩蝶獻醜了,接下來,你們誰來?”

雲彩蝶五步成詩,誰還敢上前?

怕是嫌出醜不夠,給家族臉上抹黑。

無一人上前,叫皇後愈發滿意,她移眼,看向一旁立在花園前不知數著什麼的雲如月。

“雲如月,你與彩蝶同出一門,想必也是腹有詩書,你來。”

雲彩蝶忙道,“母後,姐姐還未嘗試過幾步成詩,不如寬限她些,十步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雲如月站直身子,朝眾人看來,“我原地成詩。”